番外:赤水(2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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镇日里天南地北地念叨,明明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呢,嘴巴上讲的,就像当真见过了一样。这样灵巧的一张嘴,也惯会骗人的。
    说起谎来连眼睛也未眨,还骗他要去苗疆看日出,骗他不会走,转眼就悄悄给殷彧写信。
    真是个可恶极了的小骗子!
    ——猗猗该怎么办呢?
    燕归唇角含笑,但怎么会呢,黄泉路上…突然就舍不得带这个小骗子一起走了。
    幽暗得见不到一丝光的水底,笛穗上玉铎晃出涟漪。
    他再吹不响那截笛子,只能无声念动咒文。
    思绪未曾停下,不可遏制去想。
    她那样天真烂漫的性子,在何处都会过得舒心自在,招人喜欢,会不会没有他,更是欢欣。
    真的好不甘心。
    时不待人。咒文念至最后一个音节,若他身死,百蛊消解。
    被一重又一重的水流往海沟深处拉去时,燕归想。
    如果他就此死在这里,猗猗可会发觉,可会为他难过?
    水温愈发低了,遍体生寒,鲜血被海水吞没,他的视线一片模糊。
    有什么东西自胸口被水流卷走,红色的,小小一枚。燕归忽地睁大眼,那是平安符。
    猗猗替他所求的平安符。
    燕归用力蹬跃而起,想伸手去抓它。
    若他当真丧命于此在这,至少让他带上这枚符。
    燕归拨开盘根错节的浮游之物,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了它红色的绫边,却又被水流裹挟,时起时伏,他在水里挣扎,腕上红线与平安符屡屡擦过,几次挥之交臂,错手而失。
    燕归眼睁睁见红符正随水势向上飘荡,可他却因失血伤重,四肢绵软,逐渐往底沉去。
    水流包裹着身体,每一处筋骨都如缚石,有无数双手拖着他往下,往下,千钧重负,下沉到底。
    那一点细小的红,渐行渐远。
    在无边的狂浪,无尽的黑暗里。
    燕归生出的不是惧意,好像死于他而言,不过尔尔,他从未畏惧过死亡。
    只是有些悔,上回见猗猗,该与她多说些话的,怎么就顾着别扭,在心头埋怨,寥寥几句就将她点穴了。
    若那时,能听见她也说一句想你,大概也如愿了。
    他该坦率地和猗猗讲的。
    ——我好喜欢猗猗,从前未有如此喜欢,往后也再不会有。
    好想对她再说一遍。
    燕不恕最喜欢猗猗了。
    而今想,真是愚不可及。
    内力消解,他喘不上气,眼皮沉得快掀不动。
    但在视野尽头,依稀里,瞧见铺天盖地的红。
    是血么?他分不清,直至一股莫测的力道将他沉重的身体托举而起,燕归竭力睁眼,目之所及处,无数条由他鲜血凝炼而成的红线在冰河里涌动,蜿蜒犹如血管,像蚕蛹般紧紧缠住他。
    不知何时。
    情蛊。
    这个他自认能降服的本命蛊,从来只在情绪涌动时,在心绪哀切时,折磨他,让他反复品尝爱欲难解,思而不得苦痛,尽会反噬于他的东西。
    竟会在此时,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,带着灼烧般滚烫的,顽强的生命力。
    是谁在云端,抛下的万丈红线,要将他从深渊里捞起来。
    以血为丝,以命作茧,不允他就此死去。
    破水而出的瞬间,凛冽的寒风如同刮骨刀割面。
    燕归伏在冰冷的礁石上,漆黑的睫毛上还凝着水珠未落,少年弯腰,咳出大口带着冰碴的血沫与咸腥的海水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未愈的筋骨,疼痛欲裂。
    他摊开手心,里头牢牢攥着一物,一枚被血和水浸透了,字迹模糊不堪的平安符。
    肩上旧伤,胸骨折断,情蛊爆发后未散的炽热,种种痛楚交织,形成一种近乎发木的钝感。
    悬挂于腰间的锦囊被湍流带走,燕归眼睫忽闪,垂眸看向仍插在他胸口之上的烛阴之冰。
    唇畔半弯,扯着苦涩又庆幸的笑。
    还好。
    烛阴之冰尚在。
    “我的命。”他抽出贯穿胸口的冰刃,每扯一寸,伤口狰狞一分,他喉中发紧,齿在冷风里颤,唇边涌出细碎的血沫,被他不屑取指抹去,仍就咬紧牙关,对天道,对雪道,对自己道:“你们还拿不走。”
    燕归捧着被他鲜血浸润的烛阴之冰,俯地喘气。又后知后觉地想,大难未死,他先庆幸的,竟不是还活着。
    而是这拿命换得东西,终于可解猗猗寒毒之忧。
    他又转眸注视着腕上红线,是它救了他么?
    赤水下起了雪,朔风吹过冰原,满目苍茫。
    万里孤白的人影淌成一团模糊的红,踉跄地,披了浑身的鲜血作衣裳。
    迤逦冰川之上的血,向远方而去。
    “不恕。”
    “燕归!”
    “燕归!不恕,不恕……你醒醒。”
    一道声音由远及近,燕归在朦胧里睁开眼,背上已被冷汗浸湿,他枕在殷晴膝上,她正用帕子替他拭去鬓边泪水。
    正是夏时,有蚊嗡嗡作响,耳畔蝉鸣阵阵,窗外一轮月,当空正圆。
    燕归眼睛微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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