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竹碎玉 第93节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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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会复发……”
    他这话说得头头是道,桓维心存疑虑,王旖却已信了大半。
    一来王翁在世之时便笃信方士之术,昔年正是听一方士之语阖族南渡,才避开兵祸,有了后来几十年的显赫。
    正因这个缘故,王家人或多或少总会信些。
    二来则是心中急切,便如犹如溺水之人捞着根救命稻草,自是牢牢攥着。
    “是因府中操办丧事的缘故?”王旖一时也顾不得桓维在侧,自顾自道,“阿佑正是去灵堂磕过头,回来便不对劲的……”
    话里话外,皆是说桓翁之死晦气。
    桓维深深看了她一眼,碍于幼子尚在病中,到底没说什么。
    “非也。”方士却摇了摇头,掐指道,“我观府中所置灵堂在西,可冲撞小郎君的阴气,却是自东而来。”
    说罢,信手一指。
    王旖茫然望去,透过半敞的轩窗,只见一树石榴花开得正好,艳红如火。
    桓维问道:“东有何物?”
    方士答:“莫要囿于眼前,不若看得远些、再远些。”
    “建邺一直往东,是京口,奴婢娘家便在此处……”乳母这几日提心吊胆,只盼着能早些找到小郎魔怔的根源。只是话说到一半,却被王旖身侧的亲信婢女打断。
    “胡诌什么!”婢女文香呵斥道,“此处何曾轮得到你说话!”
    乳母愣了愣,这才发觉两位主子不知何时齐齐变了脸色,立时唯唯诺诺闭了嘴。
    王旖本就憔悴的面容更显苍白,几无血色。
    乳母是在王旖诞下这对双生子时才来伺候的,对从前诸事全然不知,文香却是贴身侍奉十余年,又岂会不明白个中缘由?
    她躬身上前,轻轻托起王旖的手腕,轻声道:“夫人累了,不如还是先回去歇息。”
    王旖在她的提醒之下回过神,望了眼对面的桓维,随即又挪开视线:“也好。”
    她向那方士道:“我儿的病劳您费心,只要能治好,必重金酬谢。”
    “夫人说笑了。我要那些个身外之物,又有何用?”方士一哂,起身告辞,“贵人们何时想出缘由,令人寻我,再筹划化解之法罢。”
    桓维原本还疑心他是那等坑蒙拐骗,想要借机从中获利的江湖骗子,见此倒是信了几分,亲自起身送了两步。
    待人离去后,回看王旖:“你对此有何头绪?”
    “就此往东,范围何其广泛,犹如大海捞针,一时半会儿又哪里能想出个所以然呢?”文香搀扶着王旖,低眉顺眼道,“郎君便是看在夫人这些天日夜辛苦操劳的份上,也该容她先歇一歇才好。”
    王旖的疲惫并非作伪。
    桓翁的丧仪、幼子的病症令她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,精心策划许久,本该大出风头的秦淮宴也没能出席,的的确确是身心俱疲。
    桓维稍作沉默,拂袖离去。
    文香抬了抬手,示意乳母与其他侍奉的仆役们退出去,向着魂不守舍的王旖苦笑道:“我的夫人,方才那等情形,您怎么能露怯呢?”
    “我……”王旖姣好的面容此时竟显出几分扭曲的狰狞来,咬牙道,“你说得对。”
    “一个早就埋黄土里的人,又能如何?”
    她勉强安慰了自己。按理来说,今夜原是要同妯娌们到一处去的,哪知睡得沉了些,着孝服出门时天色已晚。
    仆役们挑灯引路,素白的经幡、丧幡在夜风中影影绰绰,恍若鬼影幢幢,又依稀有诵经声传来,令人不寒而栗。
    王旖步子越走越慢,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攥着文香的手腕,陡然间,挑灯引路的侍女竟惊叫起来。
    她倏地抬头,只见前头竟凭空飘着幽光鬼火,又似有鬼哭之声。
    仆役们虽不敢明目张胆议论,但背地里,小郎撞鬼以致哭闹不止的消息早就传开,原就人心惶惶,眼下更是吓得乱作一团。
    背后似有阴风袭来,王旖慌乱中回头,却见远处树上似有白影悬挂。
    灵堂在西,她回望的自然是东,是往京口的方向,亦是萧容昔年身死处。
    王旖原本是不怕的。
    除却乍闻萧容惨死时,做过两日噩梦,随后便再也没为此费过神。她想,萧容胆敢勾引桓维,从她手中抢人,自然该死。
    她手上不曾沾过血,只是向表兄暗示两句罢了,萧容自己无能,怪得了谁?
    退一万步来讲,有王家在,谁又能拿她如何?
    可眼下她还是怕了。
    兴许是幼子这些时日哭闹的病症令她心焦,兴许是方士白日所言令她惶恐,又兴许是……
    哪怕嘴上不肯承认,心中却还是隐隐觉察到了自家行将衰落。
    所以她再没了往日的倨傲与从容,也顾不得高门贵女的仪态,如那些卑贱的仆役一般,惊慌奔走。
    最后昏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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